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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7 ? 番外江南篇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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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7   番外江南篇(4)

◎孟大人,奴家幫您紓解可好◎

現任的荊州知府郭麥寧, 原先是前任知府姚士翰的下屬。

幾年前推行新政後,姚士翰被調回戶部擔任尚書,特意推薦郭麥寧接任知府一職。

郭麥寧跟在姚士翰身邊多年, 對新政十分了解, 只是年紀尚輕,資歷不足。

當時吏部有些猶豫,吏部尚書孫文彥頭疼了好幾日,最後被孟煜請到內閣吃茶。

之後不久, 郭麥寧的任命文書和推行新政的旨意, 一起送到了荊州。

這些年,郭麥寧一直銘記著孟煜的提攜之恩,盡管孟煜辭官歸隱,郭麥寧每次去常州府的時候, 都會特意去拜訪孟煜。

所以,郭麥寧得知孟煜來荊州的消息時,立即親自帶著人到城門迎接。

這位當年權傾朝野的前內閣首輔, 如今身為大梁正一品太傅, 哪怕已經離開朝廷多年, 身上的威嚴依舊不減當年。

郭麥寧見到孟煜的時候,覺得他幾乎沒什麽變化,神色淡然,氣質清冷, 依舊給人疏離之感。

他不敢怠慢,連忙將人迎進城內,以貴客之禮下榻至知府的府邸裏。

孟煜沒有拒絕, 由著郭麥寧安排, 他知道郭麥寧一定清楚自己為什麽過來, 也明白自己所為何事。

直到安排妥當,孟煜才提起徐嘉良的名字。

徐嘉良被關進大牢裏,從出事到現在已經十幾日了,他不擔心自己會怎麽樣,唯獨掛心的就是在無錫的妻兒。

他出事之後,囑咐過與他同行的書院學生給無錫寫信,他怕自己回不去會讓父親和林含嬌擔心,可是現在再想起來,他更怕林含嬌收到信著急。

只是,他人已在大牢中,什麽都做不了了。

徐嘉良怎麽也沒想到,只是因為自己書院裏的學生,在講學時談論朝政弊端的幾句話,就給幾人帶來了牢獄之災。

他記得父親以前就與他講過,雖然他們手裏握著筆,但是如果這支筆有所偏頗,憂國憂民之心也會變成憤世嫉俗,切不可大意。

徐嘉良當時不以為然,他厭惡官場風氣,從來沒想過走仕途,游歷四方這些年,他自山水見人心、見天地,求的是古往今來的學問,萬事皆隨心。

可就是這一次,無心之失千古恨。

徐嘉良被關在牢中的第十三日,一大早獄門就被人打開。

他本以為是有人來提審他的學生,這幾日都是如此,於是連眼睛都沒睜開,直到聽見有人喚自己“嘉良”。

徐嘉良猛地坐起來,發現牢門外站著幾個人,他只見過一面的荊州知府大人竟然出現在牢門前,恭恭敬敬地請身邊的孟煜上前。

孟煜臉上笑意淺淺,見面第一句話就告訴他:

“林夫人六日前生產,母女平安。”

作為朋友,孟煜太清楚徐嘉良現在的心中所想,一句話便戳中他的心事。

徐嘉良的鼻尖瞬間酸了,他跌跌撞撞撲到欄桿前面,拉著孟煜掉下了眼淚:“含嬌……她還好嗎?”

孟煜點了點頭,溫聲和他說:“走吧,她們在等你回家。”

走出大牢的時候,徐嘉良望著外面久違的溫暖陽光,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。

他看見荊州的知府大人一直笑著喊孟煜“孟太傅”,親自帶領孟煜離開牢獄,不知道二人去了哪裏。

他的學生們也被從牢中釋放出來,幾位學生被審問時受了些皮肉之苦,好在性命無礙。

徐嘉良和學生們回到住處收拾行李,剛收拾到一半,他卻收到知府大人的傳信,請他今晚到知府府邸吃酒小聚,孟煜也在,明日一早幾人再啟程離開。

徐嘉良本來不想去,他現在不想再看見任何官場上的人,但一想到孟煜在,知府大人對他也算有恩,他怎麽也不好直接推脫。

於是當晚,徐嘉良還是來到知府的府邸。

孟煜就在知府府邸下榻,看見他來了,找到機會低聲提醒他:“用膳就好,少聽,少言。”

徐嘉良點頭應下,明白這頓飯沒這麽簡單。

宴席上,絲竹不絕於耳。

徐嘉良一晚上都沒怎麽開口,只有坐在上位的郭麥寧和孟煜聊得歡快,話題裏也不少涉及政事,全都是關於什麽新政推行的。

他看見孟煜沒怎麽說話,大多數時候都握著酒杯,靜靜聽著郭麥寧說,偶爾微微頷首。

徐嘉良知道他們說的事情,和幾年前推行的全國新政有關,但他記著孟煜告訴他的話,就當沒有聽見。

看著桌上再次被盛上的酒壺,徐嘉良在心裏默默數著,這已經是第四壺酒了。

知府郭麥寧早已經喝得滿臉通紅,還舉著酒杯不撒手,笑著和孟煜說話。

孟煜也喝了許多酒,臉色不紅反白,嘴角笑意越來越淺,話也越來越少。

早年在京城的時候,孟煜就討厭喝酒應酬,向來能推就推,但在官場上勢必不可避免,特別是在他坐上首輔之位後。

今晚這頓飯,孟煜是無可奈何,畢竟郭麥寧幫了他的忙,禮尚往來的事情,他不好拂了對方的面子。

可是坐在這裏,二人能談論的事情就只有朝政。

孟煜知道顧逸明接任首輔後,新政在全國推行的很順利,這幾年已經平穩下來,他沒什麽可擔心的,更沒必要像郭麥寧說的再去“指點”什麽。

他看著手裏的酒杯,聽著郭麥寧濤濤不絕地和他講朝政,心思早就飄到千裏之外。

不知道雲婉在做什麽,睡了沒有。

把她一個人留在無錫,就算身邊有幾位夫人陪著,孟煜還是有點擔心。

這幾日入了秋,天氣越來越涼,他家傻乎乎的小貓一向只知道吃,也不知道添衣服。

沒有他在,她能不能照顧好自己。

孟煜出神地想著,忽然聽見郭麥寧說道:“對了,今日下官請來一位樂妓。”

郭麥寧看向徐嘉良:“徐先生游歷四方,應該也聽說過玉奴的名聲吧,她的琵琶在江南無人不知啊。”

徐嘉良挑起眉頭,面上不動聲色,心裏暗自唾棄——官場風氣如此,果真多少年也變不了。

瞧見徐嘉良沒反應,郭麥寧又去看孟煜,發現孟煜也興致缺缺。

郭麥寧沒想太多,人是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,就是為了迎接孟煜,不管他感不感興趣,誠意他得給足了。

一揮手,郭麥寧讓下面的府裏樂妓先下去。

很快,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抱著琵琶走進來,緩緩在廳中間落座。

這樂妓容貌姣好,身段纖細,手下的琵琶樂聲潺潺流出。

徐嘉良心想,姿色和琴技確實不錯,不愧是江南有名的樂妓。

不過,就是衣服穿得太少,大冷天的也不怕受寒。

徐嘉良覺得自己是有家室的人,對於這種宴席上的樂妓,還是少看兩眼的好。

他扭過頭,瞧見孟煜擡手倒酒,拿起酒杯的時候,他似乎無意間瞥了眼下面的人。

酒杯霎時停在唇畔。

樂妓彈拂著琵琶,口中柔美動聽的歌聲動人心弦,如水波般的眼眸掃向上位的俊朗男人,清澈的眼裏蕩漾開嫵媚的笑意。

郭麥寧餘光瞥向孟煜,瞧見他眼眸微動,杯中的酒也沒有飲下。

孟煜神色淡漠,手指摩挲著著酒杯,目光卻一直註視下面的樂妓。

郭麥寧滿意地拿起酒杯,不再繼續說話了,心裏異常歡喜。

沒成想,他誤打誤撞地送個小禮物,竟然能入了孟煜的眼。

之前他去無錫的時候,看見孟煜和清陽大長公主恩愛甜蜜,還以為孟煜當真如傳言中對大長公主一片癡心,不惜舍棄了大好仕途。

如今看來,男人骨子裏都是一個樣子,哪兒能有不偷吃的呢?

一曲結束。

郭麥寧笑著讓樂妓上來敬酒,樂妓捧起酒杯,腳步輕盈來到孟煜面前。

俯下身為孟煜倒酒的時候,胸前的好景色被故意展示出來,輕薄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衣料之下,是一眼可以瞥見的美妙春光。

徐嘉良坐在下面看著,眉頭都快蹙在一起了,見孟煜依舊面無表情,徐嘉良在心裏捏了把汗。

“孟大人,這杯酒奴家敬您。”

柔若無骨的聲音入耳,孟煜應聲舉起酒杯,擡頭看向樂妓的眼睛。

那雙杏眼清澈明亮,圓溜溜的可愛。

確實很像。

剛才他就註意到了,樂妓的這雙眼睛生得極好看——

和雲婉真的太像了。

甚至這張臉,他好像也在哪裏見過。

孟煜緩緩扯起嘴角,舉杯向她示意,眼裏的笑意似有似無。

溫酒滑入喉嚨,引起一陣火辣辣的熱意,渾身上下開始隱隱燥熱起來。

樂妓笑意盈盈放下酒杯,她伸手取來桌上的酒壺,繼續給二人倒酒。

再次靠近的時候,她身前的起伏堪堪擦過孟煜的手臂。

男人舉著酒杯的手一頓,很快又握緊酒杯,恢覆如常。

樂妓看在眼裏,倒好酒起身的時候,手裏的酒壺陡然間墜落在地。

酒水灑了孟煜一身,也打濕了他身前的衣袍襟口。

樂妓驚呼一聲,連忙跪下道歉,雪白的脖頸微微低下,胸前的好景色徹底一覽無遺。

郭麥寧也站起來,喚來侍女去取衣物過來。

下面的徐嘉緊皺著眉頭,有些緊張地盯著上面的情況。

孟煜坐在原地沒動,眼眸淡漠到看不出情緒,他平靜地放下酒杯,指尖輕撚了撚衣襟上的酒水。

下一刻,他驀然笑了一聲,緩緩站起身來。

郭麥寧有些不知所措,聽見孟煜淡聲道了句:“先行更衣,失陪。”

郭麥寧連忙陪笑,讓下面的侍女為他引路。

孟煜低聲稱謝,臨走時似乎掃了眼地上的女人,腳步卻沒停下。

郭麥寧早就成了人精,一眼看出來孟煜的心思,他朝樂妓做了個手勢,樂妓立即站起身,低著頭退下了。

看見孟煜離開,徐嘉良剛起身準備跟上前,卻被郭麥寧攔下了。

他笑著囑咐徐嘉良,今晚就在府裏住下,明天一早正好和孟煜一起離開。

徐嘉良沒看見孟煜的人影,又被攔在外面,只能含糊應下。

孟煜穿過廊下,跟著侍女朝著客房走去。

濃郁的酒味彌漫在鼻尖,酒勁逐漸上頭,撥弄著腦中理智的弦。

剛才喝的最後一杯酒,似乎有些問題。

推開客房門的時候,孟煜剛一邁進去,立即去解自己的腰帶,手卻抖得厲害,解了好幾下才解開。

他感覺渾身燥熱得厲害,所有的血液都在朝著身下某處沖去。

他本來就獨守空房十幾日,再加上酒勁,燒得他幾乎難以忍受。

外袍被他脫下,胡亂擦了下身前的酒漬,一把扔在地上,接著開始解裏衣。

裏衣也被打濕了,腰間的系帶很難解。

孟煜咬緊牙關,正要一把扯斷裏衣的系帶,手背忽然覆上一只柔軟的小手。

他一瞬間失了神,猛地擡起頭,眼前的卻不是他想見的人。

樂妓不知何時走進來,正在低頭幫他解開系帶。

孟煜瞥向門口,他進來的時候沒關門,此時的房門正被侍女從外面關上。

門被人關緊,房間裏只剩下他們二人。

樂妓輕巧地解開他的系帶,一邊扯開男人被酒水打濕的裏衣,一邊朝男人的身軀靠近。

敞開的衣襟之下,他胸前的肌肉緊繃著,燥熱勾出的熱汗沿著分明的下頜滴落,順著腹部的肌肉線條流下來。

孟煜面無表情,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,目光直直盯著面前的人。

樂妓伸出手,指尖輕輕落在他的胸前,修長的指甲沿著肌肉線條一路滑下去。

她看了眼男人鼓起的褻褲,踮腳靠近他的唇畔,呵氣如蘭:“孟大人,奴家幫您紓解可好?”

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氣彌漫在鼻尖。

纖細的手指一路往下,滑到他的腹部,忽然碰到一道粗糙的暗色疤痕。

雪白的手腕猛地被人一把抓住。

孟煜眸色陰沈,大手緊攥著她的手腕,疼得樂妓直抽氣,卻怎麽也掙脫不開。

她放軟了嗓子呢喃:“大人,好疼……”

“你姓什麽?”

男人的嗓音已經沙啞得不行,薄唇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,聽起來卻沒有半點情|欲。

樂妓笑得嫵媚動人:“奴家沒有姓。”

“是嗎?”

孟煜扯了下嘴角,眼裏不見任何笑意:“我怎麽記得,你好像姓安?”

樂妓的身子不著痕跡地顫抖一下。

她臉上的笑容沒變,雪白的手臂輕柔地勾住孟煜的脖子:

“大人說奴家姓什麽,奴家就姓什麽。”

殷紅的唇主動遞上前來,溫熱的呼吸灑在他鼻尖,聲音嬌軟:“今晚,奴家隨大人處置……”

就要貼上男人的薄唇,她的腰肢忽然被一把按住。

孟煜將她拉遠些,轉身把人抵在墻壁上,脖子上的小手也被他扯下來,一起按在她身後。

他皺起眉頭,忍著刺鼻的脂粉香氣,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著,像是在尋找什麽。

樂妓故意擡起腿,想要去碰他身下的鼓起,卻被男人躲開。

“別動。”

孟煜看著她身上少得可憐的布料,不像是能藏兇器的樣子,最後,目光停在樂妓頭上的發簪。

樂妓背對著他,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動彈不得,忽然感覺到男人去取自己的發簪。

她瞬間慌了神。

那是她今晚來到這裏的目的,絕對不能被拿走。

“不要!”

孟煜動作一頓,當真停下動作,看著樂妓有些慌亂的側臉,他忽然笑了:“怎麽了?不是說要幫我嗎?”

樂妓楞了下,笑容又恢覆如常:“是呀,大人先松開我,我才好幫大人……”

按著她雙手的大手越發用力,死死將她抵在墻上,沒有半分要松開的意思。

這樣的姿勢明明剛好能展現她的身姿,可是身後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碰她。

按說那杯酒的效果極強,不應該啊……

樂妓側過頭,無辜的杏眼逐漸湧上淚水,泫然欲泣:“大人,奴家好疼……”

一看見這雙楚楚動人的眼睛,孟煜心頭不受控制地顫了下,燥熱得越發厲害,手中的力氣卻半分沒減。

發現男人眼神微動,樂妓開始小聲抽泣起來,眼淚從杏眼裏滾落,順著臉龐滴在他的手臂上。

燙得灼人。

孟煜微微怔住,在心裏嘆了口氣——

這雙眼睛連哭起來都和雲婉很像。

每次雲婉在床榻上被他欺負得狠了,就這樣在他身下哭著,杏眼濕漉漉的可憐,像一只孱弱的小貓似的。

身下的欲|望已經硬得發疼,無處消解導致逐漸化作抑制不住的怒意和戾氣。

特別是再對上這雙杏眼。

他真的想殺人。

“安、玉、夏。”

三個字入耳的時候,樂妓的身體瞬間變得無比僵硬。

孟煜面無表情,聲音冰涼徹骨:“看來你忘了,我來荊州清田那年,你也在我面前彈過琵琶。”

“你還敢出現在這兒。”

沒想到身份這麽快被識破,樂妓有些慌亂地回頭看向身後的男人,嬌柔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。

“大人,你在說什麽,奴家不知道……”

“嘉寧元年。”孟煜沈聲說道。

那是傅承少死的那一年。

孟煜領命來到荊州接任清田吏一職,當時的荊州世家們假惺惺為他舉辦過一場接風宴。

宴席之上,也有一個世家小姐抱著琵琶彈奏。

“這麽多年了,孟大人竟然還記得奴家。”

樂妓的眼淚逐漸停住,她按下心裏的慌亂,輕輕笑起來。

孟煜冷笑了聲:“你這雙眼睛生得不錯,不然今日,我也想不起來你是誰。”

她的眼睛極其肖似雲婉,孟煜對她印象深刻,當時宴席上多看了幾眼,對這張臉也隱約有些印象。

沒想到,再見會是這樣的情形。

樂妓收起眼裏的媚意,溫聲說道:“看來,大人當年還是留意過我的。”

她回頭看向孟煜:“那麽,當初我父親說要將我許配給你的時候,你為何要拒絕呢?”

孟煜目光盯著她,沒有說話。

“我是世家小姐,身世清白,哪裏配不上你了?”

樂妓的聲音顫抖起來:“若是那日你沒有拒絕,我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,任人欺辱,生不如死……”

孟煜打斷她的話,聲音冷淡到沒有情緒:“安家隱匿官家私田,你父親不肯主動承認,被人舉報查出來,你家被抄家,你也被投入教坊司——”

“你落到如今這般下場,難道是我的錯?”

樂妓猛地開始掙紮起來,紅著雙眼朝他吼道:“就是你的錯!”

孟煜驀地楞住了。

“如果沒有你,沒有你到荊州推行新政,我家好端端的怎麽會遭難!又怎麽會被官府抄家,最後落得家破人亡!”

“一切都是因為你!”

樂妓趁著孟煜失神,用力掙開他的手,一把將頭上的發簪拔下來,猛地刺向孟煜的胸口。

孟煜早就有所防備,他剛才檢查過樂妓身上沒有別的兇器,只有這一根發簪。

他知道樂妓出現在這兒,不管怎樣故作姿態、花言巧語,目的肯定是報覆他。

他沒猜錯。

孟煜向旁邊躲了一步,幾乎可以避開樂妓刺向自己的這一下。

可是,看見那雙滿是仇恨的杏眼時,他忽然猶豫了。

青絲如瀑落下,樂妓姣好的面容變得扭曲,尖銳的發簪瞬間刺入孟煜的肩膀。

“孟煜!你不得好死!——”

血順著肌□□壑流下,孟煜眼睛都沒眨,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,任由她用力刺入。

樂妓發瘋般將發簪刺入他的肩膀,鮮血很快染紅了他身上的裏衣。

此時劇烈的疼痛,反倒將他一直無法疏解的燥熱逐漸抑制了下去。

他看著眼前發瘋的女人,那雙好看的杏眼變得通紅,充斥著滔天的恨意。

不知道為什麽,孟煜想到了上一世的雲婉。

那時他迫於朝廷壓力,不得不去荊州推行新政,雲婉得知後主動與他和離。

那一日在成山館,她說她累了,不想和他再繼續下去了。

可是,她還是瞞著自己偷偷進宮,讓允炳派人保護好他,一直都在等他回家。

那時候的雲婉,心裏又在想什麽?

是不是也像這樣痛恨過自己,恨自己推新行政,毀了他們的家……

最後,家破人亡。

“叮當”一聲,沾血的發簪掉落下來。

樂妓脫力地跌坐在地上,抱著膝蓋痛哭起來,單薄的肩膀顫抖不停。

孟煜看著她許久,才收回目光,按下心裏的情緒。

他掃了眼自己身上的傷,紮在肩膀,出了些血,幾乎沒什麽事。

女人的力量有限,盡管用盡全力,也只能在他身上紮一個血窟窿洩憤。

什麽都改變不了。

孟煜脫下帶血的裏衣,撕成布條纏住傷口,不讓傷口繼續流血,重新換上準備好的新裏衣和外袍。

等他整理完,樂妓已經不哭了,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,雙眼又紅又腫地盯著他。

孟煜走到她面前,垂眸看她:“你走吧。”

樂妓一動也不動,杏眼裏的仇恨絲毫未減。

“今日之事,誰也不會知道。”孟煜眼眸淡漠,“別在這裏過夜。”

樂妓依舊沒有開口,眼看著孟煜轉身朝外走去。

“你娶親了是嗎?”

帶著鼻音的柔軟嗓音響起,再也沒有之前的溫情愜意。

孟煜站在門口,回頭看向她。

樂妓忽然笑了笑:“我聽他們說,你娶了大長公主,做了駙馬爺,還被封為太傅。”

她忽然爬起來,跪在地上,朝著他大聲喊道:“孟煜,我詛咒你斷子絕孫,家破人亡!”

“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!——”

孟煜臉色一沈,眼底瞬間翻湧起戾氣。

樂妓看見他眼裏的怒意,反倒笑了起來:“對了,以後你別再來荊州了。”

“這裏想殺你的人,實在太多了。”

孟煜沒說話,他看見屋裏的女人跪在地上,朝著窗外極其虔誠地跪下祈禱。

等到樂妓起身的時候,門外的人影已經不見了。

只剩下屋裏淡淡的血腥味。

徐嘉良在院門外來回踱步,他良心不安,根本無法直接回去睡覺。

他和孟煜相交多年,對孟煜的學識和人品都很了解,因此今晚的事情,他怎麽想怎麽過意不去。

要是他不知道就算了,可他當時在下面眼睜睜看著,如果孟煜真的和樂妓發生點什麽,等他回去之後,他該怎麽面對大長公主?

幫著孟煜掩藏、裝傻充楞?

徐嘉良閉著眼睛嘆氣,他這輩子就沒說過幾句謊話,何況還是左右都不對的話。

正痛苦地思考著,他忽然看見院子裏有人影走出來。

是孟煜。

徐嘉良楞住了,連忙上前攔住他,開始上下打量:“你、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?”

孟煜淡淡看他一眼,徐嘉良有些不好意思,謹慎問道:“那樂妓……”

孟煜看出他的心思,微微搖頭。

徐嘉良頓時松了口氣:“我就知道,靈輝,你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孟煜沒有細說,直接道:“嘉良,我們今晚回無錫吧。”

他現在很想見雲婉。

很想很想。

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她。

徐嘉良楞了楞,看見孟煜已經朝著外面走去,他來不及多想,趕緊跟上去。

孟煜當晚便和郭麥寧告辭,帶著徐嘉良和學生們趕回無錫。

郭麥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以為那樂妓最終也沒有入孟煜的眼,可能還惹了些不愉快,導致孟煜大半夜就要離開。

於是,他也按下此事沒提,親自將一行人送出城,想著以後有機會再彌補。

他覺得,今晚的酒可能還是不夠厲害。

回去這一路上,孟煜發了瘋地趕路。

他幾乎沒怎麽休息,連累著其餘幾人都一起趕路,徐嘉良念著剛生產的妻子,心裏也同樣著急,沒提一句慢些,最後只有書院的學生們無辜遭殃。

等趕到無錫的時候,學生們已經累得都快要昏迷,回到書院就蒙頭大睡。

他們出發的時候是深夜,回到無錫時,依舊是深夜。

盛秦秦打開府門的時候,看見門外憔悴的兩個男人,險些沒認出來。

徐嘉良腳步匆匆,直接進到熄了燈的主屋,吵醒了已經睡著的林含嬌。

聽著屋內傳來抽泣和說話聲,孟煜看了一圈,並沒有看到想見的人,於是問盛秦秦:“清陽呢?”

盛秦秦指了指後面亮著燈的東屋,打了個哈欠:“她看著小寶呢,我讓她去睡覺,她怎麽也不睡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孟煜已經邁開腳步,朝著東屋走去。

屋內燭火昏暗,安靜異常。

孟煜推開房門,一眼就看見屏風後的熟悉人影。

床榻邊放著孩子的小床,雲婉坐在小床旁的凳子上,托著下巴看著小床裏的小孩子,目光一動不動,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走進去的時候,孟煜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,呼吸也跟著變得沈重。

雲婉眉目柔和,正摸著小孩子的小手,眼裏似乎有些惆悵。

她聽見有人進來,頭也沒擡,懨懨地說道:“秦秦你去睡吧,不要再來了,我看著小寶就好。”

沒聽見人回話,雲婉嘆口氣,剛要再勸幾句,轉過頭卻發現身前的人並不是盛秦秦。

孟煜一身行裝風塵仆仆,面色憔悴,正低頭看著她,伸出手撫上她的面容。

帶有薄繭的粗糙手指落在臉頰,輕輕摩挲一下,瞬間引起渾身的顫栗。

“……孟煜。”

孟煜看見雲婉一下子站起來,猛地撲到他懷裏,緊緊抱住他的脖子。

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。

他抱緊懷裏柔軟的身軀,被疼痛壓制數日的燥熱再次被挑起,開口時嗓音已經啞了:

“婉兒,我們回家吧。”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預計錯誤,明晚發的下一章還是過去線,沒想到寫這麽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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